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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

诗经

动物之

三重雀奏

本文作者：青谷

聆听痛苦不堪的地球的祈祷：

在绿林中，愿鸟儿们

再一次为至高无上的自然而歌唱。

----泰戈尔《飞人》

第一章雀﹒麻雀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

----《召南﹒行露》

一个女子要怎样对付以打官司逼其成亲的蛮横男子？对这首诗的理解历来有争议，而故事发生的背景是确定的：“厌浥行露”，暗示了人生路上露湿难行的阴郁处境。诗中说的雀，不是对鸟雀的一种泛指，是特指麻雀。

进入九月节，露气寒冷，《国语》说“飞物化潜物”，有“雀入大水为蛤”。我对这说法一直有困惑：“雀入大海为蛤，盖寒风严肃，多入于海变之为蛤。”难道脊椎动物真的变成了软体动物？简直不可思议。想起殷商早期甲骨文上就有的朱雀，是古代神话中的四灵之一，起源于星宿崇拜，又在《淮南子》中作五兽之列。说明祖先对动物的认知带着想象力的智慧，而“雀为蛤”是否有事实依据，我倒是希望有科学研究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

当然，地球生命的奇幻形态，使我们很容易被表面现象所迷惑。不少关系较远、看上去区别很大的动物之间，本质上却属于同一个物种。鲸与蝙蝠都从不太远的共同祖先进化而来。鲱鱼与仓鼠之间的类同也多于不同。这样看来，“雀入大水为蛤”，是否反映了我们祖先的直觉性智慧呢？

战国青铜鸟形尊三峡博物馆收藏

麻雀，算是高智商的吗？对动物心智的研究挑战了人类经验。小时候，听父亲说“鸟为食亡”不理解，后来知道一般的麻雀都是胀死的，就有了看轻它的念头，认为它算不上有高级别的智能。瞧，在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的夏夜，栖息在百年梧桐树上的无数麻雀，被狂风暴雨打下树枝，引起附近的人出动抓捕，竟从地上收获到了好几桶。其实这仅是意外，一次猝不及防。有科学家统计了种鸟类的创新性行为，发现许多只表现出1种，麻雀却有44种。以惊人速度分布到世界各地的麻雀，却也传出坏名声。

《鸟类的天赋》的作者珍妮弗﹒阿克曼说它：“不仅惹人讨厌、生性好斗、多管闲事，而且会骚扰那些好鸟（例如崖燕、歌鸲、鹪鹩和蓝鸲），把它们赶走，简直像是恶棍一般。”《行露》诗发出的质问，也以麻雀损坏房屋的“坏鸟”形象，表达了女子对蛮横男人的忿怒。可聪明狡黠、胆子大、适应力绝佳的麻雀也有它的极限。阿克曼说：地球上已知物种约有一半被人类灭绝，包括所有鸟种的四分之一。在英国，麻雀已进入濒危物种名单。“无论原因为何，如果麻雀的减少是一个指标，那么人类的环境确实已经出了问题。”

第二章青雀﹒云雀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

----《小雅﹒小宛》

桑扈，是陆玑在《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里说的青雀。因它的喙或淡白如脂、或凝黄如蜡，俗称蜡嘴雀。又有山雀、禾雀，还有青山雀的近亲黑顶山雀，看来雀类鸟儿真是多。在鸟类学家对现代鸟类（鸟纲）的排列上，现存约1万种鸟类物种里，雀形目占居了主导地位，数量超过其他目的总和，有四个总科种，是最具多样性的一个类群。红雀、云雀、蜡嘴雀、旋木雀、麻雀、梅花雀、五指雀、黄鹂、画眉、柳莺、百灵、鹪鹩、斑鸠、鹡鸰、极乐鸟、知更鸟等等，都是雀形目类群。其中，叫声优美的鸣禽类占了五分之四。

青雀与人烟联系也很紧密，但古代先人倒不像对麻雀那么不太喜欢。它是上古传说中主管桑蚕的官员；是古诗文里活泼而重要的形象：在《楚辞》中，它是一个叛逆隐士；在李商隐的《汉宫词》里，是王母娘娘的使者：“青雀西飞竟未回，君王长在集灵台”；唐太宗还把它用作第四个儿子的名字。

西周鸟尊山西博物馆收藏

《小宛》诗除提到青雀，还有斑鸠和鹡鸰。奇怪的是，这些边飞边鸣边啄食的鸟儿，它们自在的生活却不能引起诗人丝毫的欢乐。据说，这是身处乱世、自身又遭厄运的一个官员写下的忧伤之作。“此物多愁结，惊惧噬其心”拉封丹这句话是说云雀，我看不如形容这首诗的作者心情来得更贴切。写到青雀的第五章，当诗人看到这本是食昆虫的鸟，由于食物来源匮乏，只能沿着收割后的谷场啄食谷粒，联想起自己生活困顿又吃官司，抓一把小米请人占卜，不知何时能逢凶化吉。这种愁结心肠，这种不幸命运，即使现在读来，依然感觉揪心。而越是在失去自由的痛苦中挣扎求生的人们，越是憧憬着空中鸟儿自由的精神、美丽的身姿和欢乐歌声，就像经常出现在绘画、诗歌和音乐中的云雀，它们的“乐曲在空间内回荡，却亲切如正午”（艾米莉﹒狄金森语），成为了人类文化的一部分。

即令我们能够藐视

仇恨、傲慢和怯懦，

即令我们生而知趣

不让一滴眼泪流落，

我也不会懂得怎样才能接近你的欢乐。

----雪莱《致云雀》

第三章凤凰﹒孔雀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

----《大雅﹒卷阿》

“高高青天凤凰飞啊，百鸟展翅紧相随啊，凤停树上百鸟陪。……”周王出游卷阿（又称凤凰山）时，一众贤士卿大夫随鸟起兴，为其歌功颂德，写了这首诗。

可是，人们“百鸟朝凤”唱了千百年，在鸟类进化至今、地球上栖息着约个品种、亿只鸟中，至今也没见有凤凰鸟的真实存在。它是传说中的神鸟。在埃及底比斯的陵墓壁画中，有约公元前年头戴地狱判官王冠的凤凰。在中国，凤凰把阴阳统一于一身，成为夫妻交融的有力象征。在犹太传说中，凤凰因拒绝“禁果”的诱惑，得到上帝赏赐，把它排除在死亡之外。一千年是它的寿命，一千年过去，巢里升起火将其吞噬，只剩一颗蛋，蛋变成一只小鸟，又继续生存，死亡永远对它无可奈何。

由此看出，凤凰实际寄托了人对延年益寿的渴望，而且永远会有人渴望不死或转世再生。中国传统中医充满以濒危物种为代价的灵丹妙药，也为这样的目的。可是再多犀牛角或再多穿山甲粉末，也无法让任何人永生，不惜让三千童子出海寻觅不死药的始皇大帝，最终长眠在黄陵墓下。我们的寿命比大多数脊椎动物都长，而一种产于澳大利亚的鱼，在两个月内就走完了一生，但我们又比不上格陵兰鲨鱼，它们能活过岁生日。

西周倗季凤鸟尊保利艺术博物馆收藏

年，保利集团斥巨资从海外购回一只诞生于3千年前的中华国宝，迄今发现中国最大的青铜凤鸟尊。据介绍，全球目前仅有3件（两件收藏在美国），而这凤鸟尊以胜其5倍的体积，尽显西周圣物“凤”采。中国青铜器权威李学勤看到后，为其浑大精美的气魄大吃一惊。它头顶花蕾状高冠，勾喙前伸，长尾披垂，背部圆拱形器盖上还挺立一只小凤鸟，神情怡然的样子。所谓凤凰，我看生活中与其最接近的实有动物无疑是孔雀。

孔雀来自印度，很多神灵都骑在孔雀上。古代国人把它作为美和尊严的化身，孔雀羽毛是清朝皇帝的爱物，被插在花瓶里。传统中国花园里养有孔雀。孔雀开屏并不是雌性，而是雄孔雀。关于雄孔雀为何有漂亮大尾巴的推测，最早出自达尔文的《人类的由来及性选择》，他认为雄孔雀的大尾巴是在性选择竞争中迅速起作用、而更受雌性青睐的性状，使得它们能繁殖更多后代，并让这性状得以遗传并不断强化。有最新研究称，鸟儿羽毛的进化，最初可能就为了性展示和物种识别，后来才用作飞行功能。

End

本文专栏作者：青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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