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早晨醒得早，最早的一次是四点半，那时候北窗外的鸟儿已经把树丛喧闹成集市。

鸟儿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呢？反正对于一个50多岁的人，早起也不是一件难事。于是为了听那第一声鸟鸣，我特意把闹钟调到四点。

大概在四点零五分的时候，听见一声鸟鸣声划过天际，之后，便有两声，三声，无数声，叽叽喳喳，嗯嗯哈哈，撩开了晨光。

上大学的时候，宿舍与瘦西湖只隔了一条不足30米的小路，瘦西湖层层叠叠的绿是鸟的天堂，所以“处处闻啼鸟”对于我们就是一种日常。但是爱上鸟鸣声，却是始于一句古诗词，周邦彦一首题为《苏幕遮》的词里有这么一句：“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一个久雨初晴的早晨，被鸟鸣唤醒。睁开眼，看见太阳透过树叶的罅隙，却看不见鸟儿的影子，但它们婉转的叫声就像槐树叶上滚动着的阳光，照亮了那个早晨。忽然就想起周邦彦的那句“鸟雀呼晴”，“鸟雀呼晴”四个字就此植进了我的脑海。再听见鸟鸣，这四个字就会迸出来，而心也会莫名地晴翠起来。

人们常用“叽叽喳喳”形容鸟的叫声。其实你若是细听，会发现鸟语也如人声，千姿百态：我总觉得最早划过天际的那一声鸟啼，应该是一位不忍叫醒孩子的慈母发出的。先是一声“叽”，轻轻的、悠悠的、柔柔的，就像我们早晨喊孩子起床，立在床边，见儿熟睡，不忍开口，只是试探着叫“醒了没”；但是鸟鸣声还是渐渐亮起来、紧起来、急促起来，估计鸟妈妈是想到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为儿女长远计，还是要叫儿起床，黑发要是不知勤学早，白发就该后悔读书迟了。

然后，鸟鸣声逐渐紧起来，太阳照在树梢，谷雨刚过，树叶还是新的，因为太阳光的映照，绿的可爱。我觉得贺知章的“碧玉妆成”用来比喻这阳光下的初夏的绿树，更妥帖。鸟鸣声就在“碧玉妆成”的绿丛深处回荡，它们让我想起树的北侧，隔着一条路的第二实验小学的校园里嬉闹奔跑的孩子们；想起早上七点半的路上，人们低着头疾走的脚步，鸟儿们也许也要上班上学，叽叽喳喳吵得热闹，应该也是急急忙忙赶着上班上学的。

人们常常用“叽叽喳喳”来模拟鸟叫声。其实不是所有的鸟叫声都是叽叽喳喳的，有一种鸟鸣声，是“嗯哈嗯哈”，那“嗯”只有半拍，而那“哈”足有一拍半。而且它们的叫，总是一唱一和的，一只鸟儿先是：嗯哈-嗯哈-地叫，后一只便“嗯哈-嗯哈-”地回鸣，一来一往里让你听出惬意、悠闲，甚至有点幸福的味道。我有时候觉得这样叫着的可能是《关雎》里的那一对，“你侬我侬”的，你叫一声，我应一声，真是“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有时候，又觉得它们可能是一对老友，像住在我楼上，我叫“美姐”的同伴，每到傍晚时分，我的手机就会跳出一条短信，“走啊”，于是我回“好啊，准备下楼”。然后开始我们俩的每日一“走”，河边的垂柳间常看见黄鹂鸣翠的美景。等到倩林挂住斜阳，鸟鸣声便一声高一声低地急促起来，我想应该是鸟儿们呼朋引伴，相携归巢了。

有鸟鸣可听，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