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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晏殊《破阵子》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写女子的诗词，总难逃出离恨和闺怨。这虽然造就了不少闺怨诗中的名篇，但也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古代女子活得很痛苦，她们要么按照父母之命媒的之言草率地把自己嫁了，要么爱上一个不能与自己长相厮守的男子，每日在闺房中叹离愁，唱别绪，饱受相思之苦。韦庄《思帝乡》中的少女算是其中难得比较昂扬的了，她可以外出踏青，邂近自己所爱的男子，许下白头誓言。可是，古代女子的闺阁生活就真的这么了无生趣？

当然不是，只不过那时候的女子比较传统，甚少外出，诗词中关于她们生活的其他片段自然也就不多。晏殊的这首《破阵子》就是古诗词中少有的，表现女子春日美好生活的词。

一开篇，晏殊就交代了事情发生的时间：燕子来时新社，梨花雨后清明。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四季中最热闹，最具活力的季节，若是让闺阁少女们投票选一下自己最喜欢的季节，不用说春天会是票数最多的。

因为春天不仅充满美丽与朝气，也是她们难得能出门呼吸自由空气的日子。燕子飞来之时，正好赶上社祭，梨花落了之后，就是清明踏青时节。

每逢这个时候，女孩们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三五成群，去郊外去河边赏花赏水，踏青看景，除此之外，也许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像《思帝乡》中的姑娘一样，邂逅心仪的男子。社日又叫社祭，是古人祭祀土地神的日子，生活在当代的我们可能会觉得陌生，但是在古代，那可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节日，他们会在这一天向土地神献上祭祀的物品，祈求风调雨顺，庄家丰收。

社祭又分春社和秋社，晏殊词中的新社指的就是春社，在立春之后，清明之前。这一天，百姓们烹羊宰牛，祭祀土地，异常热闹。文学作品中，春社出现的频率要比秋社多，晚唐诗人王驾就写过一首关于春社的《社日》：鹅湖山下稻梁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庄稼长得茂盛，鸡鸭成群，然一派丰收之象。在结束了社祭之后，喝醉酒的人在家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回家……这样的画面，有种类似于《桃花源记》中怡然自得的生活，似乎乡村百姓所过的日子总是给人一种无欲无虑，与世无争的感觉。

晏殊写社祭，主角是一群活泼的少女。春天是那样美丽，湖光山色皆如此：碧苔点缀着池水，黄鹂绕着树枝唱着动听的歌，柳絮纷飞，绵绵醉人。

少女采桑回家，一边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边欣赏美景，碰巧在途中偶遇同样巧笑嫣然的东邻女子。女孩子们都是喜欢热闹的，有人作伴总比一个人有意思。少女很开心，自然地挽着东邻女孩的胳膊聊天。她说：“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个美梦呢，梦中都开心得笑出声来，这就意味着今天斗草我能获得胜利呀！”说话的同时，脸上不知不觉浮出了笑意，那是打从心底而来的开心。

斗草是古代女子中非常流行的一种游戏，受欢迎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后世的跳绳踢毽子。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女孩斗草就已经风靡。如果是有赌局的斗草，输的人还要付给赢的人赌资。《荆楚岁时记》记载：“五月五日，谓之浴兰节。荆楚人并踏百草，又有斗百草之戏。”到了唐代，斗草不仅是女孩子喜欢的游戏，连成年男子都会偶尔来上一两回合，李商隐在诗中就有写：“昨夜双沟败，今朝百草输。关西狂小吏，唯喝绕床声。”“百草”即“斗百草”，和斗草是一个意思。

唐中宗的女儿安乐公主就特别沉迷于这个游戏，为了赢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大诗人谢灵运最爱自己的胡子，他因获罪而死，死前不忍心让美丽的胡子跟着自己入土，于是把胡子剪下来捐给了寺院，后来被用来黏在维摩诘的石像上。

安乐公主跟女伴们斗草总是输，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居然派人爬到神像上把胡子给扯走了，用它来做斗草的道具。从魏晋开始，斗草游戏经历了几百年，唐朝宋朝的诗词作品中一直有它的身影，证明它是一项长盛不衰的娱乐活动。就连家喻户晓的《红楼梦》中，曹雪芹也没有冷落这一盛行的游戏，他在一个片段中写到，宝玉生日时，红楼儿女邀他一起斗草。

宝玉生日那天，众姐妹们忙忙碌碌安席饮酒作诗。各屋的丫头也随主子取乐，薛婚的妾香菱和几个丫头各采了些花草，斗草取乐。这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个说我有罗汉松。突然豆官说，我有姐妹花，这下把大家难住了，香菱说，我有夫妻德。豆官见香菱答上了不服气地说：“从来没有什么夫妻穗！”香菱争辩道：“一枝一个花叫‘兰’，一枝几个花叫‘穗’。

上下结花为‘兄弟穗’，并头结花叫‘夫妻穗’，我这个是并头结花，怎么不叫‘夫妻德’呢?”豆官一时被问住，”便笑着说：“依你说，一大一小叫‘老子儿子穗’，若两朵花背着开可叫‘仇人德’了。薛婚刚外出半年，你心里想他，把花儿草儿拉扯成夫妻穗了，真不害滕！”说得香菱满面通红，笑着跑过来拧豆官的嘴，于是两个人扭滚在地上。众丫载嬉戏打闹，非常开心。

当然，斗草只是古代女孩们其中一种娱乐游戏，她们的花样还多着呢，活得一点都不比如今的我们寂寞。我们在闺怨诗词中所看到的，只是她们很片面的生活片段。只可惜诗词中对于她们丰富的青春生活记录不多，无缘得见她们多姿多彩的全部生活，未免有些遗憾。

参考资料：古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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