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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逄春阶
第十二章酒乡奇葩
我抖落掉翅膀上的千年灰尘
站在天井里昂头长啸
说也怪了,自从小黑母鸡进门,鬼子队长的眼,就绕着她的身子转,这畜牲眼里钻出一条蛇,吐着长长的信子,一会儿舔她的脸,一会儿舔她的脖子,一会儿舔她突出在胸前的“饭”。这畜牲嘴巴一直不闲着,脸上的笑渣渣扑簌簌而落。小黑母鸡就有这本事,黏人!
小黑母鸡招呼着,布上菜。一道一道,都是刚炒出来的。最显眼的是两盘芝镇小炒,芫荽段不带分叉的,泡发的木耳切的丝龙须一般细,里脊肉丝更是长短适度,黄姜丝、红辣椒丝点缀在芫荽里。
“刚出锅的,脆生生的,快吃,快吃。”小黑母鸡招呼着。
“你这酒能喝?”鬼子队长狡黠地问小黑母鸡。
“咋不能喝?在芝镇跟客人喝酒,那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哦!客人?”
“……”小黑母鸡朝他笑。
我也着急啊,这些兽性大发的畜类,不会放过芝镇女人的。我看到赵二小姐的眼泪如断线之珠,哭湿了的手绢摔在地上。我用嘴把手绢叼起,这手绢沾着她的泪滴和热气,这泪滴和热气像一股电流似的一直拱到我心里,拱得我怒火中烧。咋办呢?我弗尼思也豁出去了!鬼子的行径,人鸟共愤,不能欺人太甚,更不能欺鸟太甚!我抖落掉翅膀上的千年灰尘,站在天井里昂头长啸,多年不叫了,有些嘶哑,由缓到急,由急到缓,叽叽喳喳,喳喳叽叽。我的叫声不知传到了几十几百里,我的同类野鹊、斑鸠、麻雀、黄鹂、白头翁、燕子、猫头鹰们都听到了,连浯河边上的苇扎也来了,它们一起飞到鬼子炮楼上空,落在院子里的树杈上、门楣上、窗棂上,也大叫,一齐诅咒,诅咒这群东洋人,诅咒糟蹋妇女的畜牲。鸡狗鹅鸭也都跑出来,公鸡啄着鬼子的大头皮靴。
我们的叫声愤怒而悲壮,我们的叫声锋利而张扬,我们的叫声决绝而忧伤。我们在盘旋,叫声在盘旋,叫声穿透了小黑母鸡的身体和灵魂,她一下子醒了。这是她一生的关键时刻,关键时刻将决定她一生。我看到她朝我们笑了笑,用瓦碴在地上画上一个大圈儿,一拍巴掌,又一拍巴掌,笑着说:“来呀,来呀!”鬼子们乖乖地跟着她进了她画的圈儿里。小黑母鸡又说:“你们闭上眼,好好睡吧。以后,我叫俺妹妹来伺候,我保证。”听到小黑母鸡一说,坐在圈里的小鬼子队长竟然迷迷糊糊地,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小黑母鸡朝我们一摆手,我们的嘴巴都闭紧,不再出声。
小黑母鸡转身走过去,推一把赵二小姐,顺势把小手枪塞到她手里,使个眼色,没说话。
伙计拾掇好食盒,赵二小姐哆嗦着,跟在伙计身后走出去,临出门,深情地看了一眼小黑母鸡,小声叫了声“姐姐”,捂着脸跑了出去。套间里被抓的几个女子瞪着惊恐的眼睛,也跟着赵二小姐匆匆逃离了。
小黑母鸡跷着二郎腿,把一根烟点上,悠闲地抽着,她瞅着嘴里吐出的烟直冲屋顶而去。
等鬼子们醒来,已是下午。小黑母鸡也在榻榻米上打了个盹儿。
鬼子队长伸了个懒腰:“你的,酒里掺了药了?迷魂汤?”
小黑母鸡说:“太君,你说哪里话,我好心好意带了酒来,哪敢糊弄您哪!芝酒有后劲儿啊!好酒都有后劲!”
鬼子队长抽出刺刀,刺刀先是担在小黑母鸡脖子上,小黑母鸡不怕,只是嘻嘻笑。刺刀拍拍她的腮,又往上走,唰地一下,一缕头发被削去了。“太君,你把我的头发削了,我当尼姑去。”小黑母鸡说。
这畜牲不说话,把刺刀放下,戴着手套使劲扇着小黑母鸡,这女子也怪了,仰脸让他扇,一点不躲避。她微笑着,就是不低头。嘴角出血了,她自己用手帕擦了去,但依然笑对着鬼子队长。
“太君,太君,你该明白了吧。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屋里,小黑母鸡一只胳膊放在鬼子队长肩上,一只手端着酒杯,笑意盈盈递过去:“长官,您请——”尾音长长地拖着。鬼子队长接过去,仰脖一口干了,端起另一杯:“喝,你也喝!”小黑母鸡娇滴滴斜一眼:“长官,我们中国人讲究惜香怜玉,没有这么劝女人喝酒的。来,我再敬您一个。”鬼子队长又一口干了。
几杯酒下肚,鬼子队长打横抱起小黑母鸡,在鬼子们嘎嘎嘎的大笑声中,一把扔在里屋的榻榻米上。
小黑母鸡也喝了酒,一张脸让酒精一刺激,更加红是红白是白,娇艳得赛过雨中山桃花。鬼子队长饿虎扑食般扑上去,两手捧着连舔带啃加上抓挠。小黑母鸡不干了,舞扎着两只胳膊拼命拦挡。鬼子的力气到底大些,手虽白生却钳子似的,一手一个,抓住小黑母鸡的手腕,从头上绕过去,再把两个手腕交叠起来,用一只手压住,另一只手从小黑母鸡的领子里伸进去,用力撕扯。旗袍的丝绸布料柔韧,扯不烂,小黑母鸡粉白娇嫩的脖子倒是被勒出了红红的一道印。鬼子队长嗷嗷叫着,发了狠,气哼哼抽身而去,大有要找把刀子把小黑母鸡劈了的劲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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