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黄鹂 >> 黄鹂的习性 >> 名家王琪玖散文讲座托物寓意法二齐
作者简介:王琪玖,年生,陕西省富平县人,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武汉大学中文系研究生班。中共西安市委党校学报编辑部主任、教授。延安南泥湾干部培训学院特聘教授,西安市地名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西安市地名专家委员会委员,陕西省政协《陕西政协》终审编辑。曾任《女友》杂志编辑部二部主任、《陕西教育·家教版》副主编、西北大学、西安建筑科技大学、西安科技大学等高等院校兼职教授。主要著作有《关中秦人文化性格与文化自信》《关学后镇刘古愚》《大秦帝国的崛起》《紫气千寻落楼观》《骊脉归秦》《石榴觅踪》《延安文学史稿》《沐惠村纪事》《孩子今年考大学》《伟大的平凡》《绿色裂变》等,在《人民日报》《学习时报》《名作欣赏》等报刊杂志发表中国现代文学、秦文化、长安学、文化学等方面研究论文二百余篇;现从事以上各类研究。
第二讲托物寓意法
文|王琪玖
托物寓意法也称之为“托物言志”法,我国古代有“托心”之说,即把心情、意念寄托在某种物象上。此法古已有之,三国时代的文学家嵇康在《琴赋》中说:“顾兹桐而兴虑,思假物以托心”。这个“假物”,也就是借物。“思假物以托心”,就是借物寄托心态。“文贵曲”“文如看山不喜平”都是古代文论家所推崇的文学创作的艺术准则。通俗地讲,写作者将自己对社会人生的感悟,或者是自然界诸般景物引发的情志,借一个外界事物来寄托,在描写这个外界事物时,予以巧妙地表现出来,这就是托物寓意的写法。作者把情感志趣寄托在外物上,做曲折的表达,那么深刻的道理可以浅出,抽象的哲理也可以形象化、具体化地得到阐发,且可以融情于理,也就是说,可以收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客观效果。那种种难言的感情,也常常因为“物化”的缘故,而能够从容生动地表达,使其具有生动感人的艺术魅力。托物寓意这种写作技法的形式很多,我们分为三个大类型予以简要解读。
一、即物明理
即物明理,就是用眼前所见之物(包括心中所想之物)来阐明一种道理。比如,孙犁的散文《黄鹂》,就是在黄鹂这一自然物象的描写中,寓含了“各种事物都有它的极致”这种极致“就是形色神态和环境的自然结合和相互发挥,就是景物一体。”就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作者写作此文的目的是说这个“理”,但在文中不是直接说出来,而且写四次看见黄鹂的情景,这四次见到黄鹂的情景,因时,因地,因人而各不相同。第一次见到黄鹂,是在抗日战争期间的阜平县山村:
“在不断的炮火洗礼中,有时清晨起来,在茅屋后面或是山脚下的丛林里,我听到了黄鹂的尖利的富有召唤性和启发性的啼叫。可是,它们飞起来,迅若流星,在密密的树枝树叶里忽隐忽现,常常是在我仰视的眼前一闪而过,金黄的羽毛上映照着阳光,美丽极了,想多看一眼都很困难。
作者第二次见到黄鹂,是在青岛疗养期间。这里林木深密幽静,每天一发亮,作者“听到它们的叫声,就轻轻打开窗帘,从楼上可以看见它们互相追逐,互相逗闹”“观看黄鹂,竟成了我的一种日课。”但是,黄鹂却被病友端枪瞄准的姿势所吓跑,一去不返。从此,白杨萧萧,再也听不到黄鹂那种清脆的叫声。
作者第三次见到黄鹂,是在鸟市上,“有一个卖鸟笼的老头儿,坐在一条板凳上,手里玩弄着一只黄鹂。黄鹂系在一根木棍,一会儿悬空吊着,一会儿被拉上来。我站住了,我望着黄鹂,忽然觉得它的焦黄的羽毛,它的嘴眼和爪子,都带有一种凄惨的神气。”
只有第四次,在太湖,在“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江南,作者才看到了黄鹂的全部的美丽。作者这样写道:
是的,这里的湖光山色,密柳长堤;这里的茂林修竹,桑田苇泊;这里乍雨乍晴的天气,使我看到了黄鹂的全部美丽,这是一种极致。
是的,它们的啼叫,是要伴着春雨、宿露;它们的飞翔,是要伴着朝霞和彩虹的。这里才是它真正的家乡,安居乐业的所在。
各种事物都有它的极致。虎啸深山,鱼游潭底,驼走大漠,雁排长空,这就是它们的极致。
在一事实上的环境里,才能发挥这种极致。这就是形色神态和环境的自然结合和相互发挥,这就是景物一体。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也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吧。这正是在艺术上不容易遇到的一种境界。
行文至此,作者才娓娓道出“形色神态和环境的自然结合和相互发挥”的“景物一体”的极致,就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这一文学基本原理早在年就由恩格斯提了出了,近百年来关于这个原理的阐述文章很多。如因袭已往观点直接阐述议论,必然陈旧雷同,枯燥乏味。孙犁同志把对这一文学基本原理的理解阐释,寓含在对黄鹂的具体生动的形象化的艺术描写中,予以艺术的“显现”,使读者不仅感到新鲜,易于理解和接受,同时又受到了艺术的熏陶。
和孙犁《黄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徐迟的《枯叶蝴蝶》。这篇散文写的是我国一种稀有的珍贵昆虫。作者先写这一昆虫“是峨眉山最珍贵的特产之一”,然后写它的特征:“当它阖起两张翅膀的时候,象生长在树枝上的一张干枯了的树叶。”“它收敛了它的花纹、图案、隐藏了它的粉墨、彩色、逸出了繁花的花丛,停止了它翱翔的姿态,变成了一张憔悴的,干枯了的,甚至不是枯黄的,而是枯槁的,如同死灰颜色的枯叶。”接着,作者依据枯叶蝶这一特点生发了如下一段议论:
它以为它这样做可以保护自己,殊不知它这样做更教人搜捕它。有一种生物比它还聪明,这样生物的特征之一是装假作伪,因此装假作伪这种行径是瞒不过这种生物——人的。”
这一段议论把枯叶蝴蝶和人有机地联系在了一起。然而作者究竟寓托一个什么道理呢?文章最后写道:
我们既然有一对美丽的真理的翅膀,我们永远也不愿意合上它们。做什么要装模作样,化为一只枯叶蝶,最后也还是被售,反而不如那翅膀两面都光彩夺目的蝴蝶到处飞翔,被捕捉而又生生不息。
我要我的翅膀两面都光彩夺目。
我愿这自然界的一切都显出它们的真相。
从作者的理性议论和作者所描绘的具体物象中,每一位读者都能领会到作者寓含在枯叶蝴蝶中的“意”是:真理之身是光彩夺目的,是不怕捕捉的,因为真理是扼杀不了的;掩蔽真相只能是自欺欺人,因为假相迟早会被识破,到头来仍免不了可悲的下场等等。
从上面所奉的两篇范例来看,如果离开了具体物象,只诉诸于理性的说教,任何真理或发现都很难引起读者的共鸣和生动深切的理解。即物明理,寓理于象,的确是一种很好的散文艺术笔法。
二、以物写人
这是一种间接写人的手法。它常常是把具体的物象人格化,并赋予人的某种气质和品德,借以达到塑造人物形象的目的。以物写人的诗文,不但古已有之,而且名篇居多。屈原的《桔颂》就是光照史册的一篇。所咏的是桔树,赞美的却是人品。元结的《菊圃记》,写的是菊花的际遇,寓含的是“君子自植其身,不可不慎择所处”的道理。陈毅元帅的《青松》诗,更是颂扬了共产党人不畏难险,战胜困难,高洁之节不坠的高风亮节。
韩少华的《君子兰》是当代散文作品中不可多得的一篇优秀作品。我们且看他如何以物写人。
韩少华在《君子兰》中,首写兰为历代古贤高士所珍爱,如孔子、屈原、郑板桥或以兰喻君子,或爱兰如痴者。次写君子兰君子品格,列举君子兰之根、之叶、之需、之居、皆有君子之风。君子兰之根茎,一以贯之,垂志而不改其正直;展叶喷华,自是由于本固而荣。写君子兰之叶青如碧,花洁似乳,即质朴,又光采照人。写君子兰“泰而不骄”,所需极俭,仅清泉而已,却给人以启示和感召。正如古人所云:“君子惠而不贵”,写君子兰任凭水淡石荒,居处简陋,只要一株卓立,就会峻影高洁,清芬悠远,足以让石水生香。再次,以古人“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的人,才堪称君子一句,将兰花的特征与君子的风貌融和在一起。作品写道:
那么,人们心中活着这样一个人:多少烈士,曾向他托咐襁褓中的孤儿;八亿黎民,曾向他寄予无限希望。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处巨变,临奇险,气节却从不可夺。如果把“君子”二字贯以民族大义和党性原则,那么,称他是“当今君子”的风范,“革命君子”的楷模,也不为过誉吧。
他就是生前喜爱君子兰的那位当代伟人。
“君子怀德”。他所怀的品德,如山高水远。
“君子喻于义”。他所信的主义,如地久天长。
“君子不忧不惧。”他无疚而不忧,无私而不惧——这,该是当今君子之风的精魂了。
哦,愿这君子之风,香兰之气,荡我神州……
不言而喻,这是以君子兰写伟大的周恩来总理的高尚品德,写当今君子之风——总理之风。这种将兰花的特征与君子之风貌融和在一起,人与物两相映发,并浓化了当今的时代特色,从而达到了“并非怀古,而是有感于今”的写作目的。
以物写人,以物品写人品,以外物写作者内心之志,还不仅仅是为了塑造某个人或只是为“自况”而写,更多的则是写生活中的种人,一类,写他们的精神风貌,或贬或褒,自从“物出”。
如宋濂的《猿说》:
武平产猿,猿毛若金丝,闪闪可观。猿子犹奇,性可驯,然不离母。母黠,不可致。猎人以毒傅矢,伺母间射之,母度不能生,洒乳于林,饮子。洒己,气绝。猎人取母皮向子鞭之,子即悲鸣而下,敛手就致。每夕必寝皮乃安,甚者辄抱皮跳掷而毙。嗟夫!猿且知有母,不爱其死。况人邪?
这篇文章通篇是说猿,又通篇是说人,用猿知有母,而人反有不知母亲,不爱母亲的惨事,抨击遗弃老人的不孝行为,简直也猿猴都不如。
象《猿说》一样借物品写人品的名篇也很多。如冰心散文《往事·七》写莲花:
雨势并不减退,红莲却不摇动了。雨点不住的打着,只能在勇敢慈怜的荷叶上面,聚了些流转无力的水珠。
我心中深深的受了感动——
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
又如茅盾的《白杨礼赞》,陶铸的《松树的风格》,杨朔的《雪浪花》、《香山红叶》等,无不是借物品写人品的精品。
三、借物言情
这是一种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外物之中,通过对外物的描绘曲折地表达自己情感的写法。与古代散文笔法中的所说的寄物抒情,以物传情、托物言志是同一个意思。
在这种写法中,细分又可分为写心爱之物以抒情。如万全写的《搪瓷茶缸》、端木蕻良的《青萍》等。借偶遇之物以抒怀,如杨朔的《茶花赋》等。借常见之物,情理交融以写情,如虞世南、骆宾王、李商隐的《咏蝉》等。但不管怎么分,都是借物抒发感情,托物言说情志。冰心先生的《往事》中的许多散文以及她的《一支木屐》、《往事之十四》都是采用的这种表现手法。为了表述的方便,现以冰心《往事之十四》为例,约略析之。
这篇散文是写海的。作者每次拿起笔,“头一件事忆起的就是海”;每次和朋友谈话,“海波又侵进谈话的岸线里”。可见,“海”在冰心的心中有着怎样的位置。而作者或因“太单调”而搁笔,或因“太单调”而默然,一直没有写出。可这次在与弟弟们的夜晚长谈中却“词锋”顺畅,联想无极。这看似“不经心”的几笔,就把读者完全吸引了过去,耐不住要听一听他们究竟要谈些什么了。这种魅力,不在重锤下的震撼,而在温馨中的“诱惑”之中。读者于是在这种“诱惑”下进入了作者描绘的“海”的“世界”中去了。
那么,冰心笔下的“海”,究竟是怎样的呢?
大海,可谈的的确很多很多,作者略去了海潮、海风、海舟……这些实实在在的物象,而集中谈了十分难于捕捉的“海的女神”。
“海的女神”虚无缥缈,而在作者的笔下却活灵活现:她时而明媚,时而阴沉;她有“扇旗”,有“侍从”,有“白衣蓝裳”,有“新月的梳子”,有“明星的璎珞”;她在狂飙中驱走,淹没了船只;她在雨中忧愁落泪;也在霞光中“回波电笑,云发飘扬,丰神轻柔而潇洒……”如此这般,作者借助拟人化的手法把海的女神的性格:温柔而沉静、超绝而威严、神秘而有容、虚情与广博做了如诗如画的具体的展示。这是一种象征,是用具体事物的描写来表示某种抽象概念或思想情感的一种表现手法。这里,作者是以大海女神的神情姿容,展示出作者心目中所崇尚的那种丰厚博大的胸怀和美德。由于这种象征是以拟人(对所描写的对象作人化的描写,即把事物当作人来写)的手法表现出来的,所以令人感到真切,而所刻画出的海的女神的特殊性格,她的喜、怒、愁、笑,乃至绰约的风姿,均表现得淋漓尽至,细心读来,着实令人钦佩,令人信服。本文中“海化”的具体涵义,就是通过这托物的手法,令读者心领神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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