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游
――长篇漫记《我的世界遇见你》连载之第九章绍兴漫记
中午，去鲁迅故居附近的一条街道，找了一家别有风味的餐馆。餐馆里顾客很多，基本是来就餐的外地游客，他们一个个旁边放着大包小包。趁餐桌还没有倒出空的间隙，我站在门外等候。朝沈园与鲁迅故居之间的十字街望去，大队的学生正在穿越路口，从沈园方向朝鲁迅故居列队走去。绍兴是一座文化古城，当地的学生通过实地参观，就能轻而易举地领会书本的知识，同时，还能获得丰富的课外知识。望着眼前匆匆过路的参观沈园和鲁迅故居的学生，我投去羡慕的眼神。要是昔日我有这样的条件，该是多好！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活在这个文化底蕴特别浓厚城市的人们，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文化上的超越，难怪这里地灵人杰。
我们在餐馆吃过颇合我胃口的蟹黄包和面条之后，来不及去酒店休息，就沿着没有灰尘很是干净的宽阔街道，朝沈园方向走去。走不多远，看到傍街一侧有一条窄窄的长长河道。河道是笔直的，砖石砌筑的两岸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河水在沿街高树的遮掩下，呈现出暗绿的颜色。在杭州曾见过很多类似的河道，这就是独具江南特色的水道。横贯街巷的水道，在过去是人们出行的首选，很多文学作品里，不乏这方面的描写，那时相当兴盛；如今，有了宽阔的马路，水道显得冷落。我们站在河道上饰着镂空栏杆的一座石砌拱桥上，俯视桥下，只见两艘供游人游玩的乌篷船，懒洋洋地卧在桥下。憩在船上的船老大，见了我们，热情地招呼，问是否坐船沿街游。我们本是路过这里，到对面的沈园参观，没有坐乌篷船的打算，只好对船老大摇摇头，笑着离开了。
下了桥，在临街的售票厅买了票，就可以进入沈园了。说起沈园，本是南宋时期沈氏私家花园，当时池台极盛，很多达官显贵前来游玩。正因如此，陆游对沈园情有独钟。有一次，在这里，邂逅前妻唐琬，感慨万千，写下了千古名篇《钗头凤》，之后，又多次重游沈园，并赋诗吟咏，由此沈园名扬天下。
我来绍兴之前，曾在一个诗词群里，听过郦波老师关于陆游《钗头凤》这首词绘声绘色的解读，特别是发生在陆游和唐婉之间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听了之后，更是生出些许惆怅。出于对陆游这位南宋诗人的喜爱，我还读了不少他的流传于世的诗词佳作，觉得他终生钟情于唐琬，直到晚年还流连于沈园，这种矢志不渝的爱情，简直可贵至极。陆游八十四岁的时候，也就是他辞世的前一年，不顾自己年迈体弱，还念念不忘唐琬，不忘沈园，沈园不仅是他感情的寄托，还是他精神的寄托。他这次游沈园时，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是呀，人生如梦，世间沧桑！时间已过八百多年，如今的沈园还像过去那样繁花如锦吗？
沈园的门楼，是一座带廊柱的悬山顶建筑，灰瓦屋顶的正脊两端各踞一个高高的鸱吻，像兽头似飞鸟。灰暗高大的门楼矗立于高高的白墙灰瓦之间，望上一眼，就会让人联想到这座园子的原来主人非富即贵。我查阅了有关沈园的资料，南宋时期的沈园，占地八十多亩，园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可谓应有尽有。如此规模庞大的园林建筑，不是一般百姓所能建造的。当时，绍兴是南宋王朝的“行在”，在天子脚下能拥有如此规模庞大的园林建筑，这座园子的主人富贵到何等程度，简直不可想象。
门楼的一侧，有一口人造的泉眼。泉眼靠墙的位置立着一块从中间裂开的巨石，石块上有顶盖，如断云一般，这就是号称沈园十景之一的断云石。断云石掩映在鲜花翠叶之间，石下的一圈泉眼，冒着汩汩的泉水。置身断云石旁，未进沈园，就让人感受到一种别有雅致的情调。
手机拍照我怀着好奇而又兴奋的心情，进了沈园。举目望去，眼前的美景，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偌大的花园，假山绿树，亭台楼榭，碧池流水，竟无措从何观赏。站在沈园的入口处，我稳定一下激动的情绪，决定还是从“诗境”这一景点开始，漫步沈园吧。
不进沈园，还真不知道今日的沈园有多大。漫步沈园，才知道园中有苑。如今的沈园，辟有西苑、东苑和南苑。在西苑的一隅，还有“沈园之夜”晚上演出剧场。幸好，我们买的是连带晚上演出的通票，这样下来，就能尽游沈园了。
西苑靠近进出口的位置，至今保留着历史的古迹。历史风云变幻，沈园历尽沧桑。到上个世纪中叶，沈园不复存在，变成了农家田圃。在今日的南苑，那个时候住了好几户人家，为一处平常的大杂院；这些住家的后院，就是今天的西苑，是菜地和稻田。田圃浇水，来自于里面的小葫芦池和大方池。这一大一小的池塘，就是沈园的故物。池边高低不平的土堆，就是过去假山的遗迹。至于陆游诗词里所描述的亭台楼阁和宫墙怨柳，都不复存在。已故大文豪郭沫若先生在世时曾于建国初期到过沈园，关于当时游历沈园的情况，他写了一首令词《钗头凤》，——宫墙柳，今乌有，沈园蜕变怀诗叟。秋风袅，晨光好，满畦蔬菜，一池萍藻。草，草，草。沈家后，人情厚，《陆游》一册蒙相授。来归宁，为亲病。病例情何似？医疗有庆。幸，幸，幸。从这首词中，可以看出，沈园从园林蜕变为田圃，郭老抱着赞赏的态度，这毕竟是受时代的限制。如今沈园得以重建，日渐恢复昔日的兴盛，如果郭老活到今天，再重游沈园，必定为沈园的旧貌换新颜而惊喜不已。
手机拍照沈园风光好。“诗境”石披绿带翠，像一位温情的少女，恭候着前来沈园的游客。在西苑，听风铃叮当，望亭台依翠，踏蜿蜒石径，过小桥流水；黄鹂鸣翠柳，锦鲤绿水游，泉水淙淙樟香诱。到东苑，登嶙峋怪石，醉万木葱茏；鹊桥雕绘栩栩如生，相印亭下几多情；木制长廊荡秋千，砖石亦浪漫，镌刻的一句句情浓软语，读得流连忘返；心形水池，荷叶点点，引来多少情侣驻足拍照留念；祈愿台上静幽幽，遥想放翁当年，不思量，自难忘。
手机拍照沈园情难却。从东苑折返西苑，左转有个很大的院落，就是南苑，亦称为陆游纪念馆。这里有安丰堂和务观堂两个展厅，其中务观堂陈列着放翁的手迹复制品和与之有关的碑刻、拓片，还有清代及近代名人参观沈园的诗词语句；至于安丰堂，正如里面介绍的那样，从“赤诚报国、勤政爱民、一代诗人、成就辉煌、嵇山镜水、置身社会、情系桑梓、婚姻悲剧、抱恨终身、世事沧桑、名园千古”等多方面，通过大量的文字和图画，对放翁坎坷的一生和他与沈园的关系作了详尽的介绍。特别是陆游与唐琬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通过纪念馆诗词图画的介绍，参观之后，令人油然而生些许怅然和惋惜。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终其一生，还不是一个“情”字，最难了却？
手机拍照走出南苑，回到西苑，注目沈园十景之一“残壁遗恨”良久，对着刻于蚀迹斑斑墙壁上陆游和唐琬唱和的阕词《钗头凤》，怀着复杂的情感，我竟自默默地吟咏起来：
钗头凤（陆游）
红酥手，黄滕（一说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钗头凤（唐琬）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在钗头凤碑前，留影的游客很多，大抵是出于睹物思人对陆游和唐琬喜爱的情怀吧！
手机拍照在西苑，离出口不远的位置，一个小花坛内，蹲踞着一块似牛像马一样的光滑巨石，对着石径的一侧，镌刻着一首绿色字体的小诗。诗的内容是这样：幽径小行探放翁，依依翠柳满园空。多情不愿诗魂散，心情绵绵锁此中。虽然这首诗并不十分完美，但是其所表达的感情，还是代表着像我一样一部分游人游历沈园的心情。诗人陆游已经作古，而他留下的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和感人至深的诗篇，历来为人们所传颂。沈园不仅是缅怀诗人的纪念地，还是人们执着于爱情的寄托。到了沈园，如果仅仅欣赏这里的园林美景，而不去感受这里所体现的人世间美好爱情，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缺憾。
手机拍照白天游玩沈园，意犹未尽。晚上，我们在灯火斑斓的沈园，观看了“沈园之夜”曲艺演出。坐在宽敞的剧场里，沉醉在曼妙的乐曲声中，可谓是享受到了一份销魂夺魄的精神大餐。
剧终人散，夜色阑珊。随着人流，走在沈园，一股暗香从旁边的树丛幽幽飘来。我停下脚步，闭上眼睑，翕动鼻翼，深深地吸上一口这醉人的幽香。
沈园，再回首，终难忘！
作者：孔德营，网名一蓑烟雨，诗人、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