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寥子，即宋僧道潛［-年？］，本名曇潛，字參寥，自號參寥子，賜號妙總大師。俗姓王，錢塘［今浙江杭州］人［《續骫骳說》］。一說姓何，于潛［今浙江臨安西南］人［《咸淳臨安志》卷七○］。『在阿育山璉老處，極得所』［秦觀《與蘇先生簡》］，又據陳師道《送參寥序》可知其或為大覺懷璉法嗣，雲門宗下五世。

道潛幼不茹葷，以童子誦《法華經》，剃度為僧。於經藏、文史無所不讀，能文工詩。『釋門之表，士林之秀，而詩苑之英也。』［陳師道《後山居士文集》送參寥序］與蘇軾、秦觀、王安石、陳師道、蘇轍、李之儀等交遊，多有唱和。哲宗紹聖間，蘇軾貶海南，道潛亦因之獲罪，一度被迫還俗。徽宗建中靖國元年［］復為僧。崇寧末歸老江湖，其徒法穎編有《參寥子詩集》十二卷行於世。

道潛與蘇軾交契尤深。

二人先由道潛『藕花無數滿汀洲』之詩得以神交。元豐元年［］九月，道潛遠赴千里趕往徐州，以十七韻長詩《訪彭門太守蘇子瞻學士》初會蘇軾，後者則以《次韻僧潛見贈》作答，二人一見如故。『近有一僧名道潛……特來相見。詩句清絕，可與林逋相上下，而通了道義，見之令人蕭然。』［蘇軾《與文與可》］

元豐三年［］，蘇軾因烏憂詩案被貶黃州。六年三月，道潛從杭州出發至黃州探望蘇軾。

紹聖元年［］，蘇軾連遭貶謫後至惠州。二年秋，道潛欲自杭州轉海相訪，蘇軾寄信止之：『轉海相訪，一段奇事。但聞海舶遇風，如在高山上墜深谷中。……千萬勿萌此意。相知之深，不可不盡道其實爾。自揣餘生，必須相見，公但記此言，非妄語也。』

紹聖三年，道潛因蘇軾案牽連，被令還俗，編管兗州。

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蘇軾遇赦，道潛隨即恢復僧人身份。七月，蘇軾撰《遺表》。道潛讀後致信蘇軾，意欲刻之。蘇軾回信勸曰：『某病甚，幾不相見，兩日乃微有生意。書中旨意一一領，但不能多書歷答也。……遺表千萬勿刻，無補有害也。』當月二十八日，蘇軾病終。道潛將悲痛之情傾注至《東坡先生輓詞》十五首悼念之。

二十餘年間，二人相聚、同遊，數次跨越千山萬水，期間或詩詞酬答，或書信往來。蘇軾詩詞中與道潛相關者達三十餘首，其他各類文牘亦有五十餘篇。

道潛引蘇軾為一生摯友與楷模：『畫圖雖不上淩煙，道德芬芳滿世間』，『偶向僧坊委陳跡，每經風雨聽龍吟。』二人友誼可謂宋代儒釋間交遊之典型。

道潛詩『雅淡真率，上欲窺陶白，而下有雅行蘇黃句；即未脫子瞻煙火，雅不樂與宋人同煙火。如參寥，自有為參寥，非第以子瞻重也，斯言得之。』［《補續高僧傳》卷二三《參寥子傳》］

『無一點蔬筍氣，其體制絕似儲光羲，非近世詩僧所能比也。』［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二八蘇轍評道潛詩］

『此老詩風流蘊藉，諸詩僧皆不及之。……蓋當時極推重之。』［《四庫全書提要·參寥子集》］

［詩僧宋代首推參寥。』［元方回《瀛奎律髓匯評》］

元錢選《文殊洗象圖》（局部）

道潛詩錄

絕句

高巖有鳥不知名，款語春風入戶庭。百舌黃鸝方用事，汝音雖好復誰聽。

江上秋夜

雨暗蒼江晚未晴，井梧翻葉動秋聲。樓頭夜半風吹斷，月在浮雲淺處明。

淮王府園與王元規承事同賦三首鈔一

一霎催花驟雨來，集芳堂下錦千堆。浪紅狂紫渾爭發，不待商量細細開。

春晚三首鈔一

疊穎叢條翠欲流，午陰濃處聽鳴鳩。兒童賭罷榆錢去，狼藉春風漫不收。

平山堂觀雨

午枕藜床夢忽驚，柳邊雷送雨如傾。蜀岡西望蕪城路，銀竹森森十里橫。

晚步

叢薄蕭蕭朔吹翻，暝鴉遼亂欲投村。江南雪後山無數，林表才分翠一痕。

次韻少遊學士送龔深之往金陵見王荊公四首鈔一

虎踞龍盤亦漫雄，城荒狐兔往來通。可人惟有秦淮月，出沒娟娟波浪中。

東園

斜照明明射竹籬，桑陰翳翳麥蛾飛。蕭條一徑無來轍，時見羸牛引犢歸。

曲渚回塘孰與期，杖藜終日自忘歸。隔林彷佛聞機杼，應有人家在翠微。

雲峰缺處支筇立，溪溜聲中弄扇行。習習南風吹百草，幽香知有蕙蘭生。

淮上三首鈔二

蘆梢向曉戰秋風，浦口寒潮尚未通。日出岸沙多細穴，白蝦青蟹走無窮。

天闊陰雲低抱樹，沙寒鷗鷺欲親人。小航泊處誰家住，脩竹疏花宛似春。

子瞻席上令歌舞者求詩戲以此贈

底事東山窈窕娘，不將幽夢囑襄王。禪心已作沾泥絮，肯逐春風上下狂。

淮上聞雁寄仲恭

攲枕船舷夜櫓停，數行南去雁如繩。起來欲寄相思字，高拂銀河喚不應。

鶴林寺

宛轉回廊漫布金，蕭條寒日墮牆陰。門前合抱松千尺，黃鶴不來年已深。

睡起

紅芳落盡踏青青，啞吒黃鸝隔樹鳴。午睡覺來聽不足，杖藜重過竹陰行。

下湖晚歸

屈曲莎堤引興長，肯辭芒屨踏秋霜。歸來已奏孤城角，撩亂梅花落女牆。

秋日西湖六首鈔二

飛來雙鷺落寒汀，秋水無痕玉鏡清。疏蓼黃蘆宜掩映，沙邊危立太分明。

西風夜半捲庭槐，臥聽鄰翁曉圃開。稚子相呼入林去，應知病果落莓苔。

與元規話別

湖水蒼茫四接天，短篷孤榜數迴旋。想君東海東頭夢，猶在汀洲白鳥邊。

雷岫庵南千種梅，含芳准擬為君開。冷香秀色誰為主，趁取花時更一來。

春詞三首鈔二

輕雲著地柳垂絲，百尺高臺獨步時。遙愛南鄰紅杏樹，曉來新有過牆枝。

濛濛小雨暗池塘，遠樹依微不辨行。可是晚來風更惡，杏花香亂撲回廊。

春日雜興十首鈔三

雨闋中庭暖日浮，春禽百種聚喧啾。粉腰蜂子尤無賴，撓遍花須未肯休。

去歲春風上苑行，爛窺紅紫厭平生。而今眼底無姚魏，浪蕊浮花懶問名。

樹萱移菊助春榮，沐雨梳風擢翠莖。童子新能理荒穢，不教蕭艾並叢生。

雪堂雨中

梢林急雨暮淒淒，簾幕風燈暗欲迷。向曉請看南陌上，一番紅素掩春泥。

春日赤壁

灩灩春江水拍堤，雙雙出沒羨鳧鷖。白沙青石無泥滓，且逐東風進杖藜。

蕭瑟江梅樹樹空，蘭芽猶短未成叢。行窮赤壁山西路，只有桃花一樣紅。

廬山雜興

溪石斑斑舞碎光，巖花冉冉馥幽香。當時吳猛逢山處，金闕橫開在上方。

隔崖垂蔓蔚蒼蒼，隱見莓苔舊石床。定有飛仙集其下，月明時復度笙篁。

高松夾道夕陽明，抱葉風蟬引細聲。勸爾行人聊駐足，出山無物更能清。

星渚江邊月已生，石橋歸路夜崢嶸。西風散入松千樹，翻覆銀河秋浪聲。

寄俞秀老清老二居士三首鈔二

風溪雲巘雪消初，鳥變春聲滿屋除。安得故人同蠟屐，石樑斜日看遊魚。

落星江水接天流，花絮飛時暮雨收。波底鯉魚東去否，尺書煩汝到揚州。

病中四絕句呈劉景文左藏

一室寥寥北嶺隈，午窗孤枕夢初回。無端自是風驚竹，錯認旁人問疾來。

西風薄木晚颼颼，古屋無人夜更幽。童子未閑煎藥火，隔窗燈影漫悠悠。

高梧掛月照床頭，聒砌寒螿似怨秋。我病尚能安靜默，爾曹無事苦啁啾。

竹裏鳴鴉曉欲飛，遽褰疏箔望朝暉。莫嫌山色經秋瘦，我亦秋來減帶圍。

曉霽

雲擁茅簷水拍渠，曉來新雨過吾廬。蔫紅宿萼莓苔滿，解事長楊自掃除。

次韻劉蔡仲秀才雪後登竹閣二首鈔一

檻前君子舊虛心，雪後相看意更深。晴日暖風催語鳥，翠梢高處囀柔音。

吳門獄中懷北山舊隱六首鈔二

江湖堂北是吾廬，繚繞杉篁蔚有餘。欲問山中近消息，鱗鴻不寄獄中書。

東崦扶疏一樹梅，繁英辜負歲時開。殷勤寄語蘭兼蕙，它日春風我亦來。

過彭城觀陳傳道知錄所藏東坡公畫

枯株瘦石兩相望，南北悠悠徑路長。卷盡平岡三百里，風枝雨葉更飄揚。

戲書誠師秋景小屏

黃蘆敗葦兩三叢，彷佛江湖在眼中。雁鴨驚呼緣底事，一時昂首立秋風。

過韞秀堂觀仲豫二詩因次其韻二首鈔一

荊溪一別十年餘，流竄何嘗定所居。等與山河同幻質，更將三界作蘧廬。

次韻關子容晚霽

小院回廊明霽霞，疏簾未捲尚橫斜。應憐碧砌無塵滓，石竹紅薇靚有花。

飛簾初遣雨師回，獨上江城百尺臺。萬景橫前方領略，越山仍欲送青來。

道潛書?與淑通教授道友?尺牘

紙本，47.6cmX28.4cm

日本富岡市美術館藏

春陰

浮雲易作雨無端，未放春泥十日乾。須信杏園憔悴煞，從來花骨不禁寒。

題東坡墨竹贈官妓

小鳳團箋已自奇，謫仙重掃歲寒枝。梢頭餘墨猶含潤，恰似梳風洗雨時。

再游鶴林寺

招隱山南寺，重來歲已寒。風林驚墜雪，雨澗咽飛湍。壁暗詩千首，霜清竹萬竿。東軒謫仙句，洗眼共君看。

次韻太虛夜坐少遊一字太虛

古寺冬蕭瑟，天寒色更冥。捲幃延素月，轉盼失流星。爐底眠枯蘖，窗根立凍瓶。談餘焚柏子，一燧小煙清。

田居四時四首鈔二

五月梅爭熟，村村桑柘稀。茜裙蠶婦瘦，粉翅乳鵝肥。菱蔓滋溪雨，藤花鎖釣磯。呼兒行采去，亭午候荊扉。

刈穫終吾事，田園日向閑。晚香增橘柚，潦水耗汀灣。聚噪棲鴉定，孤吹牧豎還。兒童驚野燒，一片起前山。

次韻閻永仁博士同飲蜀井

潭潭古甃閟高岡，脩綆低懸百尺長。廋語樂天推絕特，第泉鴻漸許甘涼。金盤謾說漙秋露，玉碗休誇沃蔗漿。更有碧梧盤爽蔭，坐驚亭午失驕陽。

次韻孫傳師龍圖遊醴泉寺

楊林幾曲到城根，中有招提氣象昏。暝雀聚群盤棟吻，老藤垂蔓覆高垣。月生歸路無燈火，巷轉人家有笑言。卻掩吾廬還寂寞，冷風搖幔影翩翻。

夏日龍井書事呈辯才法師兼寄吳興蘇太守並秦少游少游時在越四首鈔一

雨過千巖爽氣新，孤懷入夜與誰鄰。風蟬故故頻移樹，山月時時自近人。禮樂汝其攻我短，形骸吾已付天真。露華漸冷飛蚊息，窗裏吟燈亦可親。

九江與東坡居士話別

霅水黃樓赤壁間，勝遊長得共躋攀。屠龍冉冉空三載，窺豹悠悠愧一斑。投錫雲林聊避暑，絕江舟楫自東還。求田問舍知何處，杖屨它時訪小山。

梅花寄章仲粹法曹

蕙死蘭枯驚歲晏，玉蕤初發照溪寒。從來吳苑牆頭見，不似匡廬谷底看。月浸繁枝香冉冉，露浮紅萼曉團團。參軍詩格追何遜，應笑山人自考槃。

四照閣奉陪辯才老師夜坐懷少遊學士

猿鳥投林已寂然，芭蕉過雨小樓前。雲依絕壁中間破，月自遙峰缺處圓。照坐不須紅蠟炬，可人唯有蕙爐煙。校讎御府圖書客，疇昔還同此夜禪。

次韻王行甫奉議湖上晚歸遇雨

妙齡公子嗜遨嬉，永日湖山未肯歸。酒幟招人應慣識，花枝拂帽不須揮。輕紈細綺來何處，青蓋朱輪去似飛。向晚薄雷催急雨，清寒無奈襲裳衣。

遊苕溪道場山

東風吹雨過城闉，日照河堤柳映津。雨槳差差搖燕尾，千山漠漠散魚鱗。長緣絕境關幽夢，尚喜茲遊及暮春。蘭蕙未衰桃李在，蜂喧鳥咽莫愁人。

同周元翁著作范明遠秘校西湖夜泛各賦一首

薄雲疏雨作還休，白帝撩人巧變秋。天地此身均逆旅，江湖幾度共離憂。暮聲斷續鐘連磬，夜氣浮沈浦與洲。圓嶠方壺吾未羨，敢煩騷客為冥搜。

和元翁

高論每逢賢友生，還如講武得奇兵。了無鄙吝胸中物，尚有風流世外情。破海玉蟾初未躍，灑空珠露已先傾。回橈轉柂行三鼓，始見波瀾百頃明。

和明遠

二客風神瑩石泉，解衣同緩夜歸船。已殘巾子峰頭日，猶認吾廬竹外煙。水怪有名殊未見，犀燈無事不須然。月明幽渚蒹葭靜，珍重沙禽穩睡眠。

次韻聞復廬山見懷

匡廬三載恣徜徉，肯憚衣裘弊雪霜。學徹死生追粲忍，力窮騷雅陋齊梁。心源素與秋潭靜，定水寧同夏潦潢。邂逅逢餘舊題墨，蘚封苔駮不成行。

垂慈堂木樨花

堂下高花屹兩株，繁英碎萼巧連茹。猛香匪占春園盛，清烈仍分里巷餘。長抱秋蟾滋夜氣，偶搖風露墮階除。根盤厚地知方壯，封植何人考厥初此花乃都正慈化老師手植之。

次韻試可見訪峻極遇雨

都城塵土倦茫茫，獨喜西來策甚長。避暑禪房依亢爽，可人溪雨作清涼。飛蚊鬥絕簷間鬧，乳燕時拳砌下篁。縣令風流真晉客，談餘玉麈自揮揚。

山中書事

身世從來薄所營，晚歸丘壑更忘情。隨眠煩惱何曾有，無樹菩提本不生。布襪青鞋供我老，月溪沙路恣經行。細炊雲子齋廚飯，要配香芹碧澗羹。

次韻思正雨中偶興

招提岑寂古城隈，海雨江風日日來。但覺園林芳意盡，不知紅紫為誰開。花飛南陌渾空柳，綠染中庭半是苔。有客沖泥能過我，筍輿駝褐夜深回。

夏日山居十首鈔四

山月明含草木，溪風暗度襟裳。寂寂簾櫳夜半，羽蟲相趁飛揚。

陰洞石床初掃，誰來共飯胡麻。鳥道新疏碧注，為君沉李浮瓜。

山雨洗開林幄，梧桐日射荊扉。傍砌榴花初吐，照人特地光輝。

遠壑尚餘殘照，飛蚊已鬧前簷。巢燕歸來何暮，呼童為汝開簾。

吳興道中寄子瞻與少遊同賦

弱性嗜幽散，出門隨所便。蓮房紛可襲，林幄正高褰。群木含晨景，孤撐破宿煙。逶迤屯秀崿，宛轉滀清漣。岸匝藤花暗，崖垂桂影圓。引雛鳴鴶鵴，解籜露嬋娟。恍若經愚谷，渾疑渡輞川。葑田青泛泛，石葛蔓綿綿。緬想醉山簡，相從狂謫仙。援毫更妙韻，愧乏碧雲妍。

廬山雜興十三首鈔三

古帝論匡山，南國之德鎮。邇來得躋攀，此語始吾信。雄雄壓九江，矗矗排萬仞。青天落飛瀑，白日雷霆震。石鏡俄忽開，孤光舞而運。異花無冬春，瑤草亦芳潤。遠公初渡江，道譽藹東晉。劉雷贊高風，遁世各無悶。陳跡虎溪頭，於今誰與訊。

少文好山林，每往輒忘歸。餘生千載後，獨與斯人違。朅來爐峰下，結宇聊棲遲。長林拱茂木，九夏遺炎曦。溪雨晝忽破，藤花照清漪。黃鸝語深竹，可聽不可窺。

通玄接香谷，夾道青松直。高秋得微雨，秀色寒更碧。林梢掛紅子，照眼明的的。散策從所歡，悠悠事遐歷。僧坊媚煙篆，笑語戀几席。陶謝安在哉，空山獨行跡。

秋日西園五首鈔二

憶昔少壯時，意氣摩雲霓。游心黃卷間，豈顧白日西。由來昧根本，旦旦從所迷。邇獨悟無為，文字如委泥。物生豈高下，至道良自齊。青山繞吾廬，開戶眾鳥啼。曉日上喬木，秋光媚回溪。畸人長往來，絕壁同攀躋。遐天淨若掃，曠目無端倪。楚客一何苦，登臨獨悽悽。

秋山夜來雨，雲氣朝尚昏。禪庭無來轍，但見落葉繁。石室暗燈火，天容開霽痕。耳目思遠適，曠然啟曾軒。長謠緩輕策，去去窮深源。方塘灩清流，鳧雁靜不喧。時遭羲皇翁，容與諧笑言。邈然采真賞，歲晏誰與論。

邵仲恭許相過金山未至

二月歸來江上居，江流變淥江鷗去。時移物改何足論，身世悠悠本非固。鳩鳴屋角山雨餘，花苞破紅滿芳樹。晴窗曉日幽興催，振衣出戶淩高臺。潮回浪死風色定，縹緲沙岸煙中開。故人佳期絕消息，滿眼空看暮雲碧。何日扁舟南渡來，一灑高風破吾臆。

次韻黃子理宣德田居四時四首鈔一

離離小麥黃，習習南風度。桑棗暗蓬麻，耘鋤困朝暮。種瓜屋東隅，翠蔓已分佈。黃花引疏籬，冉冉欲橫路。白水漫青秧，聯翩下鷗鷺。新絲換濁酒，肴蔌羞薄具。掃灑聚比鄰，環坐蔭高樹。稚子羨贏餘，牽衣傍翁嫗。牛羊嶺外歸，落日林梢去。餉婦亦還家，笑言隔煙霧。

寄仲恭

曉雨霽郛郭，晴雲遞紛披。曦和拆萬物，初莖弄葳蕤。鯈魚泳弱藻，漾漾動碧漪。緬彼空際山，黛影搖參差。感此芳菲節，美人曠佳期。音形眇何方，莽莽天一涯。長河泮春冰，花浪激箭馳。好憑三尺鯉，寄我相思詩。

訪彭門太守蘇子瞻學士

眉山郁茀眉水清，清淑之氣鐘群形。精璆美璞不能擅，散發宇內為豪英。煌煌蘇氏挺三秀，豫章杞梓參青冥。少年著書即稽古，經緯八極何崢嶸。未央宮中初射策，落筆遊刃揮新硎。翰林醉翁發奇歎，臺閣四座爭相驚。逡巡傳玩騰眾手，一日紙價增都城。同時父子擅芳譽，芝蘭玉樹羅中庭。風流浩蕩播江海，粲若高漢懸明星。前年聞公適吳會，壺漿跪道人爭迎。浮雲流水付幽討，下視世網鴻毛輕。野人弱齡不事事，白首丘壑甘忘情。神仙高標獨未識，暫棄蘿月人間行。朝吳暮楚失邂逅，惝恍夜夢還煢煢。邇來旅食寄梁苑，坐歎白日徒虛盈。彭門千里不憚遠，秋風匹馬吾能征。鈴齋吏退屬幽款，一看揮麈銀河傾。

次韻順上人登壽寧閣

昔過廣陵日，茲樓亦盤桓。飛甍切星斗，鴻鵠爭危欄。恍若隨扶搖，九萬直上摶。下視古帝基，蕭條空湠漫。當時競豪華，人物鏤綺紈。孰謂千載後，故宮半耕殘。城西舊輦道，繚繞猶屈盤。咫尺見螢苑，枯桑生晝寒。閻閭豈復隘，狐兔穴已寬。楚楚但喬木，萋萋無寸山。苟非壯士懷，往往不忍看。青旗催畫角，回首送飛翰。

子瞻赴守湖州少游與余同載，因游惠山，覽唐處士、王武陵、竇群、朱宿詩，追用其韻，各賦三首鈔一

山煙弄滅沒，山木含蔥蒼。刺舟傍遙岸，理策升虛堂。周遭矚層巘，矯矯如翱翔。下瞰平田流，澹然浮日光。青??解初籜，洗雨聞清香。雖云迫前途，真賞豈易忘。

江行寄俞仲寬察院

潮回沙浦寒，月落山未曉。駕言江上行，行遠心亦悄。茅屋兩三家，雞聲聞縹緲。輕風颭垂楊，芳枝何嫋嫋。上有雙鳴禽，下有蕙蘭草。蒸蒸物已繁，灼灼花更好。時見赬尾鱗，跳波泳紋藻。即事起幽情，情含結懷抱。故交如參辰，咫尺曠煙島。紅日已三竿，回轅白沙道。但聞蕭葦間，挐音飛杳杳。

無為堂

無為豈不動，無念非刳心。至人均道妙，與物相浮沉。青銅一寸明，萬象了自分。何須苦機械，擾擾亂沖襟。晴窗馥煙篆，衣裓蒙餘薰。超然曠士懷，所得踰古今。

夏夜偶興

微陽墮曾巘，歸翼投空林。龕燈閟古殿，梵唄無餘音。眷茲石壁下，徐風散沖襟。缺月如斷環，依微掛松陰。清暉婉相屬，永夜諧吾心。空生大覺中，一漚示浮沉。此身漚中客，冥觀無古今。昔我嬰世故，紛紛那重陳。且求華胥夢，蝴蝶相追尋。

題宗室公震防禦畫後

錯莫江雲結暝陰，歸飛宿翼半浮沉。毫端領略無遺種，想見雍容物外心。蒹葭照雪含餘潤，古木欃天氣老成。山谷不來居士死，何人為子一題評。

醉眠亭

嘗聞李謫仙，飲酒興無盡。醉來臥空山，天地即衾枕。當時放跡奇，流俗不可近。君今外形骸，與世不拘窘。寸心合虛曠，萬事一以泯。開亭向幽圃，朝夕事醉寢。茅簷落日欲醒時，起對嬋娟拂瑤軫。

元趙孟頫《魚籃大士像》

青銅一寸明，萬象了自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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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作者：曾胡林

標題圖作者：李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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