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黄鹂 >> 黄鹂生活环境 >> 汨罗江,楚辞中的行吟之地
去年的旧稿,感谢湖北秭归《屈原文学》刊发
在水之湄
我与河流初识之时,河流至少已在此流淌了数千年。
自古人们依水而居,水域成了人类文明的发源地。最早考证汨罗江畔的人类文明遗址,上溯至八千年。上古的遗迹、含有人工种植水稻的陶片,淹没在寻常市井之中。农人在田间耕作,一不小心,就踩中几千年前的陶罐。陆地上的生活,年复一年陷入深远的重复;而河流永远是灵动奔放,给予了生活另一种可能。这是楚辞生长的故乡,河流湖泊星罗棋布,河永远在那里等你,岸也在那里等你,有船渡从此岸到彼岸,岁月延绵悠长。
两千年前,屈原在此处写道:我神思恍惚啊向远处眺望,只见流水啊缓慢流淌。两千年后,此景依旧。一个人,一生中所经历的波澜壮阔,与一条河流而比,简直不值一提;一个人,穷其一生的喜怒哀乐,也不及一条河流日复一日地呜咽讲述得更多。
河流没有隐藏,没有秘密。一条河流能教给我们的世界,却比陆地上的世界更为清净纯粹,我们一头扎进陆地的人群里,却陷入了世间琐事的繁杂里。而水是空灵的,如孔子在河流的源头发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悟,如老子在水边静思,吟出“上善若水,水利于万物而不争”;水为天下之至柔,亦为天下之至坚,它融合了温柔与坚韧,包容万物滋养大地众生,智者在水域思考,纯净的心映照纯净的水,顿悟宇宙天地间深远的奥秘。河流更是将水的柔韧与坚强融入了楚人的文化思维,他们曾处境卑微且弱小,像水一样隐忍而包容,处底谷纳百川而强大,亦如水一般勇敢与坚不可催,拥有九死而不悔的精魂。穿沅湘,过洞庭,两千多年前,这源自幕阜山脉的洞庭湖小小支流,留住了诗人的脚步。
晋王嘉《拾遗记.洞庭山》记载楚怀王南游洞庭之野,“举群才赋诗于水湄”,故云《潇湘洞庭之乐》,听者令人忘老。楚怀王南巡,年轻的屈原必与此同行。那时的屈原,是写作《桔颂》时的屈原,他的美政正试图为楚国注入新鲜的活力,满腹才华正待施展,意气风发踌躇满志。青青竹简上满篇都是橙亮的黄,有如那明艳的冬日暖阳。
水草相交之地为湄。湄,是水与岸之间近水近岸、似水似岸、非水非岸的一抹,是极动人的一个字。它是水天相接处,那似蹙非蹙的一线;它是那类似于陌上初薰的一缕鹅黄或者淡绿;它是中国水墨画中,那似露非露的意境;它是临水照花的楚国女子那纤细的腰肢、灵动的眼眸,那低眉回首间的巧笑嫣然。
而“湄”字,它是适合汨罗江的。河岸在洞庭湖之后,深潜广袤的大地上,凭自然之力,在地图上画出蜿蜒迂回的河道,它是大地上轻盈灵动的蓝带,它是仕女图上那一弯浓淡有致的娥眉,它是自然之手不经意间的点滴笔墨。
这条河的见识远比我们多得多。河流目睹了楚国的盛况:
楚王南巡,茫茫洞庭山,远远望去,好似白盘中的一枚青螺,顺水行舟,忽至一水域,岸沚汀兰清香四溢,渔歌互答,好一派田园胜景!诗作浑然天成,似轻风流水;曲婉转百回,如皓露秋霜。楚王携群臣在此绕山游宴,荡舟赏月。年轻的君王,同样年轻且才华满腹的臣子,此时的楚国如旭日东升,华光灿烂,国力强盛,已可饮马黄河,问鼎中原。如果历史没有发生转折,或许是楚国实现统一中华的霸业?谁曾想到多年后,已延绵八百年历史的楚国催枯拉朽般地急速走向衰亡,楚怀王客死他乡,屈原为他作招魂曲,并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了这样一条南方温柔的江?
在水之湄,它即近在眼前,又无法触及。这一幕,或多年后一直成为屈原心里再也无法重来的回忆。人生若只如初见,皆是春光明媚、繁花盛开,多美好啊!可惜千百年来的人间,又何曾逃过世事的蹉跎?河流蜿蜒水草相接,在楚塘渡口,两岸天地开阔、芳草萋萋、牛羊成群,竟宛如置身茫茫草原。这一片水域,依然是最古老的湘江支流古河道,至今保留着数千年前的原始面貌。左岸的村落升起了袅袅炊烟,另一面,仍是江水湛湛芳草蓠蓠,与千年前的情景并无二致。
它是楚辞中温润的江南,植被茂盛、水雾氤氲、水路纵横开阔,河流塑造了楚人灵活、自由、包容、浪漫的天性。它留在年轻屈原的心里,是那一脉温情的他乡。
自幼“以水为镜”的屈原,对水情有独钟。
行吟之地
屈原在汨罗江畔生活了九年,楚辞中的重要篇章诞生在这片行吟之地。
渡汉水过荆州,下长江入洞庭,这是贬官遣使南方荒蛮之地的唯一通道。湘江,是流放的必经之路。自沅湘过洞庭,流放之路异常艰辛。后世千百年的时光里,李白、杜甫、柳宗元,无数文人政客重复着这一条路径。唐高宗时的进士杜审言,在流放越南途中路过此处,写下“独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七十多年后他的孙辈杜甫经由着同一条路到达洞庭之滨,并在汨罗江上游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这里河流婉转,低矮山丘起伏,牛羊在比天空还辽阔的草地上无拘无束地吃草,野草香花像珠玉一样镶嵌在大地上。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在江畔走走停停,一摇橹划开碧水清波,一页页诗句像满船星辉抖落。
石濑浅浅,飞龙翩翩。因有远离陆地的浅水之洲,便另有一番天地。流水自东向西缓缓流淌,清澈如镜。童年时,我们在浅水岸卷起裤脚提着鞋,就能跨过清亮的浅水,到达江中的小岛,它使我们离开熟悉的岸上,身置汤汤流水中央,流水如梦境从身旁滑过,岛上还有芳草如茵,有小鸟暂时歇脚,偶尔有白鹭之类的水鸟飞过,在浅水之上划出一道弧线;草丛间还能发现野鸟蛋、鸭蛋,采摘不知名的香花,并可在临水之处细细打量河底石头上的花纹。我躺进洲中的青草丛间,从一粒沙的世界里,听到了涛声阵阵、嘤嘤虫鸣。被一朵野花遮挡的天空更深阔辽远,被一滴露珠惊扰的小虫正惊慌失措地跑路。
搴汀洲采杜若,楚之狂人也曾在空旷无人的江洲上放歌。频频回首北望,山高水长,郢都渐远。江畔的无数“中洲”成为楚辞中反复出现的地域场景,它是踟蹰前行的湘夫人停留的第一站,它是悲苦彷徨的诗人唯一可以放声的梦幻桃源。
夕揽洲之宿莽,木兰秋菊、蕙草芰荷、芙蓉苜蓿无惧千百年岁月变迁,与土地相依相偎,草木从不曾抛弃它的故土。秋色繁茂,水边的兰草覆盖了路,那蜿蜒的小路消失在草色的尽头,这一抹繁盛的绿从汨罗江畔延伸到了楚辞。
桔树是翩翩华服美少年,剑眉丹目,华采若英。他峨冠博戴,腰带上系着一束香草,身佩一把长剑,行走在江南的春色里,一路伴随着清脆的黄鹂鸟叫声。正可唯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朝踏遍江南岸。
芳香柔软的蕙草铺满江洲,她像一位柔弱而美丽的慈母,挽着长长发髻,眉宇间含着淡淡的忧愁,以温柔与隐忍替儿女抵挡着雪雨风霜,为茕茕独自南行的他营造一个温暖的小小巢穴。诗人曾揽蕙掩饰悲伤的眼泪,在他梦里的水中小屋,以柔软的蕙草作隔扇,多么温暖的梦境!
白芷,她是冰清玉洁的绝世美人,一头乌黑长发,一身修长的白纱裙,远远地、宛在水中央,幽静地独散芳香。菌椒是草木中的阴险小人,周身散发着辛辣的气味,却占据了庙堂之高,挤走了高洁性直的幽兰香草。桂树,是其中的硬汉子,生长在深山幽谷,树干高耸入云端,可为房梁、可造舟楫,担负着重任。
光着脚丫的孩子们在初夏到来的江畔奔跑,通往码头的泥路被青草与野花环绕,齐人高的艾草遮挡了水面上渡船的影子,揉碎的艾叶流出了绿色的浆汁。五月艾草的气味,这种草木让人沉静的气息也成为故乡记忆的一部分。艾叶从未缺席一个人一生中的重要时光:新的婴孩出生就用艾叶水洗澡;夏天生疮扉,也是煎艾叶水清洗去毒;端阳时节,一束艾草挂在家家户户的门楣辟邪;一个人离世后,将由亲人为其用艾叶水擦洗后再穿上洁净的衣服,确保轮回路上不带走这尘间的污浊。
虽然我们也背诵“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求索”,但年幼时无法读懂那文字背后的深意,我们在江河里首先读懂了楚辞中的缓缓流溪、兰皋椒丘,滔滔孟夏、暮色秋霜。
汀洲芳草依旧,随处可将简单的一生安放。
河流贯穿了所有人间故事。
巫歌盛行的江岸
屈子神来你坐上龙车有感应
满江湘水洒坛场
自从被楚王钦敕令,敕奉屈子到如今
上界敕你神通大,不分日夜救良民
带动三斗三升芝麻将,带动四斗二升栗子兵
来也好像蜜蜂兵,去也好像乌鸦阵
来到江边祭龙神......
夕阳西下的汨罗江畔,波光鳞鳞,广袤天空与地平线犹如巨大的帷幕,古朴的牛角号声响起,撬开那远古的记忆。身着一袭红衣的打猖人孙浩是这门神奇手艺的未代传人,当初吸引他从事打猖技艺的,是上刀山、下火海、开天门的奇幻神巫世界。而打猖剑诀,在九十多岁老人吴宏汉的记忆里,如风中飘散的柳絮,只余下残缺不全的零星片断。古老的传世书籍从房梁上隐秘的藏身之处取下,奥涩难懂的文字与符号却已无人解读。打猖仪式古老庄重,遥想在汨罗江畔的月夜,兰芷在月色中散发沁人的香气,篝火熊熊锣鼓喧天,百姓载歌载舞,恭请神灵乘坐龙车自天幕降临。
远古的汨罗江畔巫风浓郁,充满了天真浪漫的奇幻色彩。在那人与鬼神近距离触手可及的时代,神幻与现实没有边界,诗歌与生活也交融一体。在那个世界里,人们穿上华美的衣服扮演巫师,通过巫歌和鬼神交流,上入九天,下潜幽冥,来去自如。江南的潺潺流水,白芷幽兰草木芬芳,都写入了诗句。诗是刚出锅的香米饭,诗是新生出的荠菜苗,生机勃勃,鲜美异常。
除非地方上发生重大不吉利的事,打猖如今已不常见;而更大规模的“九曲黄河大阵”,更是一生难得一遇。大阵需上十亩场地,至少要几十名巫师同时作法,并铺几千上万米白布,点燃成千上万蜡烛灯笼火把,在钟鸣鼓乐中巫师与神鬼进行更深入的交流,恳请神灵庇护,一切都在暗夜里进行。我所见过的唯有占卜:迎接神灵下界是无比庄重的过程,巫师说唱恳请神灵,长袍宽袖飞舞眼花缭乱,唱毕在木格米盘上扶一根木枝作画,尔后对神留下的关于生老病死的预言进行解读。在湖湘的丧葬仪式上,还保留了“取水”,披麻戴孝的家属在一众道士的带领下,迤逦而行。临水而立,道士将各种言语讲述给河神听后,取出一只碗或瓢,跪就河溪中取出一勺水,然后巫师又是一番敲锣打鼓离去,仿若感谢河流对逝者一生的无私馈赠。
被鱼刺卡了画九龙水喝、收吓喊魂,是至今流传民间最常见简易的“巫术”。据说,新生的婴儿与幼童,灵魂还不安定,易受惊吓。轻微的惊吓不必请神,需母亲把自己的贴身长裤给孩子枕着,就能好;稍严重些的,就要请巫师或神婆,备香烛与纸钱,收吓的工具是一碗米、一方小手帕,巫师把盛满米的碗用手帕盖起来,哈三口气,然后有念咒叩拜撒米等仪式,或拿包着的米在孩子正脸前舞动,胆大的孩子会笑,胆小的孩子会哭。如果孩子受了惊吓魂魄已游走,打开手帕一看,米碗里有个洞,其中就有一粒米竖起来,巫师根据竖起来的米,判断灵魂的大概去向与方位,受了什么东西的干扰,做法或画符驱除。虽然科学无法解释,方法却特灵。夜色包容了村庄与浩浩茫茫的江水、天边游荡的云朵、蜿蜒的田埂小路、成片成片饱含浆汁的庄稼、老槐树高大的身影、袅袅的炊烟,天黑了,生魂在天际游荡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旦听到了家人的呼喊,寻着那熟悉的家门。那病榻前莫名高烧不退的孩子,不再哭闹,渐渐安睡。
相传《九歌》原为夏朝失传的乐歌,流放沅湘之时,屈原发现它成楚人民间祭祀的乐舞歌词,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再创作,开启了经典的浪漫主义诗歌之源。屈原投江后,约五十余年楚国灭亡,屈原的悲声被历史的风尘淹没。而真正的离骚楚辞,它不仅仅活在竹简上,它在民间、在汨罗江畔蓬勃生长,千百年来为民众所传唱,它本是屈原为民众祭祀所写的篇章,用汨罗本地方言楚音读楚辞,每一个韵脚都妥帖地落在最古老的音节上,比官方语言更为顺畅动听。
在江畔,屈原不仅是一名忧思满怀的诗人、悲天悯人的政治家,同时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巫师。在如今打猖人的传唱中,屈原无疑已化身民众的守护神。“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屈原投江后,楚国老百姓认为他已化为“水中仙”,精灵时降湘浦,常神游于天河,他从此再未离去。
在我还没有从书页中读到《离骚》的时候,我所知道的《离骚》刻在石碑上,立在玉笥山头的独醒亭里,远远地守候着一江春水。长河终日流水潺缓,袅袅微风初起,送来一阵阵凉意,岸边的片片落叶随风飘扬,又一个平和且静谧的秋天来了。屈原沉江百年后,那个叫贾谊的人曾来过,他在深秋的河岸写下凭吊屈原的诗,然后又把诗篇付之一炬,投向江河。江河读懂了诗句,呜咽不止。
船是江河的魂灵,它多次出现在楚辞的诗句里。
从前,江河的走向决定人群的聚集,城镇的兴衰与繁荣。有码头的地方,就有了聚散别离。汨罗江河清浅婉转,穿行江面也少有大船,基本是轻巧的一叶扁舟,在波光粼粼中摇橹而行,遇码头便可以停靠,运送粮油卸货装船、打渔,一条木船载着三两人,在薄暮之中遁入江湖深处。
陆地兴起后,航运日渐式微;桥梁建成后,渡船也成为了历史。一条风烛残年的船,走过了它风风雨雨的一生,在水里,它有着灵动的生命;而在岸上,它就是一截沉默的朽木。春潮水涨,野渡无人。船在河边搁浅,它依然依偎着江河。
问渡。
我曾多次在迷蒙细雨中,站在江畔的泥泞中等候渡船的到来。岸向前伸出一步,流水向后退一步,让路给逆流而来的船。在那没有渡船的漫漫长夜里,河是世间无法逾越的天堑。梦中在天际游荡的灵魂,蓦然回首间惊觉并无渡船,他注定永无一个安宁的抵达,在苍茫间彷徨流浪成为唯一的方向。
屈原行吟泽畔,水清且浅。他问的不是此岸与彼岸,而是天下苍生的苦难;叹昼夜更替,岁月飞逝而人生苦短;问生与死的抉择,苦于国家前途命运多厄而无力回天,深怀对宇宙天道的困惑。
占卜神灵也没有答案,再美的江南也没有了屈原的彼岸。一个人没有了岸,就成了没有方向的船,惶惶无所依。世间并非没有路、没有岸,只是失去了心中的岸,湘江万里已无归路。
“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流水奔流不息,春去秋来交替,时间是另一条河,生命只是时间的容器,任何人在其中,只是一滴水珠,一朵浪花。而时光,本是一条没有岸的河。通过时间来审视人生,好像一个人置身于天地苍茫的旷野之间,在潺潺流水中央,独自在命运中泅渡,探寻那个生死之外“无穷”的意义。生命如朝露转瞬即逝,依附于生命的绝望挣扎与哀愁也归于平息,那些灵魂深处的高贵吟唱却超越了时间的禁锢获得了永生。
屈原曾向渔父倾诉“世人皆浊我独醒”,渔父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是汨罗江边寻常人家的摆渡人?还是超然世外神一般的隐者?在汨罗江畔的方言中,“醒”跳出了常规词语的释义,至今仍是“蠢笨、执拗、不机灵、不灵范”的意思。在罗子国老百姓的眼里,屈原真是“醒”啊!他何必要去寻死呢?在湖南方言中“好醒、醒崽、醒子”,在微妙中带着几许亲切、责怪、怜惜之意。
渔父莞尔而笑,摇橹而去,江面水雾茫茫,不一会儿,他的歌声穿透薄雾在水面飘扬: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但屈原并没有听丛这样的劝告,他在汨罗江河泊潭处,绝别了这个世界,投入了江河的怀抱,他与汨罗江的清流融为一体。他没有选择在尘世间苟且,这是一个诗人的宿命,是诗人骨子里的清高与执拗。一个俗人,若不承受世俗之尘的侵染,恐怕难在世间安身;而一个诗人,若不听从内心赤诚的声音,便不能接受行尸走肉的人生。
怀沙沉江,成为了他不可逆改的命运。江畔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歌声:
汨罗江上鼓咚咚,
魂招屈子归来末,
剩有骚风叹人生......
熊佳林打个赏玩玩也可以??